Sacrilegious Human Female

我沒有陪伴在癌症患者身邊的經驗

無從得知與想像癌症帶給他怎樣的心理折磨

還有一路上接受治療的痛苦

我的身邊很親近的女性長輩，一人患了胃癌，一人患了乳癌

在他們與癌症相處的那些日子

我完全沒有參與

那個時候的我處於一種很難說明的狀態

某些人事物是我極力想清除的，想讓他們在我身命中消失

我沒有包袱的去走我的人生

總之，我刻意的去疏遠

有天下午，接到雙親的來電，

他們跟我說，長輩患了乳癌，開完刀，要同一個城市的我多抽空去看她，或是一通電話。

當下我奇怪的激動，壓抑的落著淚，努力忍住哽咽，給予雙親簡單的回覆。

之後就是在一個極熱的午後，我為了交差去探病，路上還買了一杯星冰樂，

晃啊蕩的進了醫院，在進病房前心中不住忐忑，

我口拙，不會安慰，我與她無話可說的場面，難熬。

硬著頭皮推門進去，我邊輕喊了她一聲，卻意外撞見長輩的姊妹一家人在場，雙重尷尬

對他們家我一向疏遠與防備，我哪應付得了這一群我不喜歡的人呢?

我像是闖進了什麼，或是打斷了什麼，病房也沒有團圓與安慰的氣氛，剛開完刀的長輩面無表情，出口的話卻很絶决

她不要自家人的照顧與探望，她要自己一個人面對接下來的復原與化療。

我不想去在意她動了什麼手術，但是病袍下平坦的胸，無法視而不見

我像是什麼都看到又什麼都沒看到，只剩下哭的衝動，而我一直壓著，

為何而哭?我無法解釋，我不知道。對方並沒有露出痛苦或是軟弱。

因為沒辦法不帶哽咽說話，我沉默的與努力克制自己，忍住、憋住。

但是開口還是走漏一些哭音，有沒有落淚我不記得

我記得我像逃難一樣逃出那個病房，邊流淚邊走出醫院，在夏日太陽焦人的午後

還記得那杯應該是愜意與享受的星巴克，最後卻只成個諷刺的象徵。

過了幾年，我開始接觸海寧格，

海寧格說乳癌是因為不願屈服於母親的尊嚴而發病的

我就想到她，我想她幾十年都沒有回家看自己的媽媽，直到她得胃癌將死，

她跟我說過母親嫌貧愛富不讓她跟某任男朋友在一起。

直到我們一起出席他母親的葬禮，她沒有落淚，我倒是在誦經時，無法克制的一直流眼淚，

最後連經也誦不下去，滿袖淚水鼻涕，躲到一旁哭了又哭，

為什麼我又哭了?這一次我以為自己應該可以不用忍了，畢竟我跟老奶奶沒有什麼互動，語言也不是很通，

直到今天，面對那時自己止不住的淚水，仍然不能理解‧‧‧

最後

他的乳癌好了

最近見面，她的男人年初過世了，兩人並沒有結婚，男人身分證上配偶欄也不是她

她與他同居了幾十年，一個成了老太太，一個成了老公公

老公公過世前要求分居幾十年的妻子簽下離婚協議書，

處理完老公公的後事，老太太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，

每天跟著法師做功課。

之前帶芋圓拜訪她時，

她拉起衣服讓我看她出平胸上的疤痕，

當年，那個病房裡，她的姊妹正跟他討人情債，

那是她當年因為買房子向姐妹借的頭期款，病房裡頭跟她說當初你借錢買房子我一家人過得好痛苦

面對姐姐、姐夫跟姪子，

她跟我說:那時我心裡很痛苦。

她最後現寶似的拿出破舊的紅紙，上面是飛揚的書法字。她說那是當初離家出走時，''從林家帶走的唯一樣東西''

那是出生時，雙親請人幫她批的八字。是詩，說這孩子個性強硬，讓她去做別人的乾女兒，

不要和雙親相衝對彼此比較好。

你看，我媽媽就是不照上面的去做，才會變成這樣子

老太太一附''我早就說嘛"的語氣。不禁玩薾。

老太太還跟我說，我要緊緊跟隨阿彌陀佛，到快樂的地方去。

現在我已經不看海寧格了(那時候看海寧格真是哭瘋了@@)

偶爾我還是會想，是不是某些關係，某些課題，就是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去糾纏?